而周训良则倒吸一口凉气，待我转回头，他才低声问：“杨兄弟，你这是……”

我看也不看他，只说：“个人秘密，无可奉告。”

所谓的秘密，要么是装腔作势，要么是惊世骇俗。对周训良来说，我可能属于后者，但对周围那些人来说，就未必如此了。

他们都不是普通的警察，见过很多各色各样的人物，像我这种年纪轻轻，看不出什么名堂的也有。既然看不出名堂，那就是没什么名堂。

我隐约听到有人在低声说：“这家伙该不会是来骗钱的吗？”

“别傻了，周队什么样的人物，谁能骗的了他？”又有人说。

信的人有，不信的也有。

我没有作声，只安静的等待。周训良也没说话，他靠在沙发上，点起了一根烟，就那么默默的抽着。从他的表情来看，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。

过了会，聂君君回来了，我对周训良说：“给我纸和笔。”

周训良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，伸手把早已准备好的笔和纸递了过来。我接在手中，按聂君君说的，把资料记录下来。

她生前是个很聪明的孩子，记忆力比许多大人还要好，一次性就能记下很多东西。

周训良在旁边看着我写东西，眉头逐渐舒展开来。而另外几人也好奇的过来看了一眼，个个面色诧异。

一部分资料记录完毕后，聂君君又回去看了一遍，然后告诉我第二部分。

如此往来反复，用了十几个小时，我写的手和眼睛都酸疼难忍，总算把账本给“复制”下来了。

随手把不知第多少根水笔丢在桌子上，我仰头靠在沙发上，活动自己的手腕，说：“就这些了。”

周训良把厚厚的本子拿过来看了看，点点头，递给了另外一个人。那人连忙拿去电脑前，不知查些什么。

“这次如果成功，你就是最大的功臣！”周训良说，同时很隐晦的瞥了眼我身后。

他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的，聂君君现在正趴在电脑那看人查资料，根本不在我身旁。

我笑了笑，说：“功不功劳都是次要的，重要的是你答应过我的条件。”

“你放心，我已经和人说好了，只要他们有任何消息，都会立刻通知我。”周训良说。

我站起身来，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腰杆，说：“那行吧，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。”

“别着急，我还想着请你吃顿饭呢。”周训良笑着说：“忙活了这么久，连饭都不吃就走，让人知道，还以为我老周是个小气包呢。”

说实话，我确实饿了。一连十几个小时，也就趁着聂君君去偷看账本的时候吃了几碗桶面。然而现在的桶面越来越不小，吃一份连三个小时都管不了。

我没有再拒绝他的好意，便跟着一块下了楼。电梯里还有两三人，是从楼上下来的，其中两人明显比第三人身份低很多，站在其身后。而前面那人戴着墨镜，穿着西装，看起来像个成功人士。

周训良一边按下一楼，问我：“想吃什么？好不容易来一趟，随便点。”

我哪知道吃什么，便说了句随意。

他又和我聊了聊学校的事情，还感慨了几句当年上学时的困难，并夸赞现在的社会好云云。

一通话还没说完，电梯就到了一楼。我们从电梯离开后，周训良听到后面电梯门关闭，便问我：“知道那三个是谁吗？”

我摇摇头，说：“我怎么知道。”

“就是要调查的人。”周训良说。

我愣了愣，那个大毒枭？

“你好像一点也不害怕？”周训良问。

“有什么好怕的？”我反问道。

“这个人手里，起码有几十条人命，如果真发起狠来，地方民警都不是他的对手，得调动特殊的部队来，你不怕？”周训良说。

我摇摇头，再厉害的人，也只是人。和我所见识过的那些东西比，不值一提。管你什么大毒枭，哪怕杀过人又怎么样，终究还在普通人的范畴之内。

周训良仔细看我几眼，然后说：“你真的很不一般，愈发让我好奇，那个靠山坪村到底是什么地方，才会培养出你这样的人物来。不过我听说，靠山坪村出了些事情？”

他调查过我，自然知道靠山坪村被大雾围裹，只是其中的内情，知晓的人屈指可数。

周训良虽然在警方中算是有点背景的人物，但他同样是个普通人。就算我能请动他帮忙，对靠山坪村也于事无补，何必再让他也陷进去。万一这家伙一时没想开，把别人也给招惹来了，岂不是平白害了人。

我摇摇头，说：“关于靠山坪村的事情你别问，也别管，那不是你们能管的事。”

周训良哦了一声，果然不再问了。

他好奇，却能够把控住自己的好奇心，不该搀和的事情，绝对不搀和。也只有这样的人，才能在面对大毒枭的时候，还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。

想到他和我谈论上学和吃饭的模样，谁能想到，这是一个警察呢？

吃饭的时候，周训良又和我聊了聊一些风土乡俗。他选了个还不错的中餐馆，很有档次，当然了，也很贵。

很多饭菜，我连听都没听过，但味道确实不错，让人大饱口福。

每桌个人，彼此之间都是分隔开来，也不知用了什么材料，几乎听不到别人说话，私密性很不错。

聂君君似乎对吃的没什么兴趣，在旁边的假山上蹲着，看水中金鱼游来游去。

可能看的出了神，忘记扶着头，脑袋一垂就掉了下去。看她手忙脚乱的去捞自己的脑袋，我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
周训良愣了下，转头看了眼假山，然后疑惑的问：“你在笑什么？”

“没什么。”我随口说道，下一刻，忽然想到另一件事，便问：“你既然能找到我住的地方，应该也调查过那地方的背景吧？我想知道，那个入室抢劫的劫匪后来怎么样了，抓到了吗？”

周训良点点头，说：“抓到了，被判了死刑。”

我哦了一声，那还算不错，起码给这一家三口一个交代。

“你知道凶手是谁吗？”周训良一脸神秘的问。

我哪里会知道，便说：“你这样好像主持猜谜节目的主持人。”

周训良哈哈笑了几声，说：“我还真想过去当主持人，可惜形象不佳，普通话也不够标准。也不跟你打哑谜了，那个凶手，是房子男主人的弟弟，亲弟弟。”

我愕然不已，亲弟弟？

“他们家的家庭条件一直很不错，老大毕业后自己开了设计公司，赚了不少钱。这个弟弟娇生惯养，因为有父母和大哥的照顾，一直游手好闲。后来被人设套，欠了几百万的赌债。他去行凶那天，其实是去找自己哥哥要钱还账。但哥哥已经成家，老婆在场，怎么可能愿意补贴这么大的窟窿。”周训良叹口气，说：“于是这个弟弟一时冲动，和哥哥起了冲动，失手把人杀了。”

失手杀人并不是最可怕的，人在打架的时候因为情绪化，可能做出任何事情，这并不奇怪。

关键是那个弟弟杀人后慌了，他怕被人知道，干脆把正要报警的嫂子也给砍死。就连在一旁嚎啕大哭的侄女也没放过，残忍的割了脑袋。

随后他搜罗了家里所有的金银珠宝，伪造成入室抢劫的现场，然后潜逃。

可惜的是，他虽然在伪装方面还算有点手段，却忘了哥哥家里安装了监控录像。整个行凶过程，被完整的录了下来。哪怕他把现场处理的再好，也只是个笑话。

当警察抓住他的时候，这个弟弟还大声嚷嚷是被人冤枉，并说自己和哥哥嫂子感情有多好。包括其父母，也始终不相信，厉声指责警察胡乱抓人，贪赃枉法。

直到警方把监控录像给他们看时，几人才哑口无言。

这是一场家庭悲剧，或者说，是熊孩子长大后干出的傻事。

我听的唏嘘不已，忍不住看向聂君君，一家人惨死，还是被自己的亲叔叔杀的。这孩子心里，怕是会留下不小的阴影吧？

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，反而一直看起来挺乐观的，也不知道是心太大，还是心思太多。

见我总是看向某个空无一物的地方，周训良忽然问：“那家人的鬼魂，不会被你带来了吧？”

我心里一惊，连忙摇头，说：“怎么可能，我又不是抓鬼的天师，你想太多了。”

周训良笑了笑，说：“你确实是个人物，但又很稚嫩。别忘了我是谁，擅于观察细节，是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本事。在你脸上，我能看到真相。其实你不用太紧张，也不用怕我会泄漏什么，做了那么长时间，与你类似的人，我在边境见过不少。尤其是泰国，缅甸那边，有很多黑衣法师，手段匪夷所思，令人难以置信。”

“你见过黑衣法师？”我好奇的问，这些人我只听赵承齐提过几句，却没有亲眼见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