磨叽了半天，城隍才终于忍不住把话说明白。

它们也想解除封印。

我愣了愣，问：“你们之前不是说……”

“此一时，彼一时，人生起起落落，是是非非，犹如斗转星移，沧海桑田，哪能一成不变？”城隍摇头晃脑的说。

“啥意思？”我有些没听懂。

“解除封印，我们就能判案了。”还是判官直肠子，说出了真相。

城隍一瞪眼，冲它呵斥：“你这判官，怎的如此说话！我们是为了判案吗！”

“不是吗？”判官一脸疑惑的问。

“还为了进派出所不被当成低贱鬼物！”城隍大义凌然的说道。

话音刚落，就听见旁边传来低沉的声音：“你说谁低贱？”

城隍和判官一抬头，正见小呆两眼冒火的盯着它们。这俩神仙一激灵，二话不说，拔腿就跑。

可它们再快，又哪里有小呆快，当即被抓住，毒打一顿。

光头菩萨在旁边看的直叹气，摇头道：“善哉善哉，我佛慈悲，怎可行这恶事！对，打它鼻子，它鼻子最怕疼！”

沈梦灵拉着我，悄声说：“秋生哥，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些神仙那么不靠谱呢？”

我下意识摸摸鼻子，说：“不是你觉得，是所有人都这么觉得吧。”

小呆转过头来看我，但我总觉得，她是在看我和沈梦灵拉在一起的手。

“既然它们有这个要求，我就直接炼化了？”小呆问。

只是不等我说话，她手上的阴火就燃了起来。城隍和判官刚从被毒打的痛楚中缓过神来，连个口都没来得及歇，又被火烧，当即疼的吱吱叫。

光头菩萨在旁边看的目不转睛，双手合十，道：“善哉善哉，我佛慈悲……佛曰，痛声犹如喜乐，听之神清气爽，欲仙欲死……”

沈梦灵纳闷的问：“这是哪位佛陀说的？”

我干巴巴的在旁边补充着：“是一位光头不靠谱佛吧。”

城隍和判官本是两尊地府的神仙，结果却因为神像数量不够，被强行融到了一起。所以炼化它们，相当于同时炼化两个神像，所要花费的时间，要比山神长很多。

足足用了两天三夜，小呆才把它们炼成一大团金液。

那些五颜六色的色彩，已经尽数消失，我睁开左眼，看到的是两个小人被黑色线条牢牢捆住。

这线条比山神身上的粗大许多，也繁复许多。有了第一次的经验，现在小呆的效率比之前快很多。

紫色的阴火化作一把把刀子，不断在黑色线条上打磨切割，将它们分成了一段段的拉出来，于体外炼化。

趁着左眼睁开的时候，残魂主动联系我，询问情况怎么样。

我把这里的事情大概和它说了下，得知山神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强大，残魂叹息一声，说：“看来，只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了。”

第三条路，就是找到殇魂法界的秘密，尝试着突破金莲极限。然而几个巅峰鬼物花费数千年上万年都没能完成的事情，我们真的能做到吗？

对此，我并不抱太大的希望。

“有希望总比一点希望也没有好，总之，彼此努力吧。”残魂说。

我嗯了一声，这是我们的承诺，是为了家人，把所有能做的都做了。如果真的做不到，并不是心意不够，而是能力上有差距。

小呆炼化城隍和判官的第四天，山神回来了。

它手里捧着几株看起来很奇特的花草，一一告诉我这是什么，那是什么。我听不太懂，只知道都是一些能够让人拥有法力的好东西。

本打算按它说的直接吃下去时，薛一却来了。

他看到山神的时候，并没有太惊讶的神情，似乎早就知道了。只是看到我想吃那些宝贝，便说：“直接吃的话，效果会差很多。如果你愿意的话，可以交给我，回头我找人炼成丹药，吃了更有效。”

炼丹？这年头还有人懂这个？

薛一笑了笑，说：“这世上你所不知道的事情和人还有很多，如果总是这么惊讶，恐怕下巴迟早要掉在地上。”

这调侃的语气，让人感觉和他的关系似乎又拉近了一些。我回头看了眼小呆，犹豫片刻后，说：“好，那你帮我炼丹吧，需要付钱吗？”

薛一摇摇头，说：“钱对我来说毫无意义，之所以帮你，是因为大难降至。多一个帮手，总是有点好处的。”

我知道他说的是暗影的事情，下一次的攻击，不知道在多少年后到来。到那时，殇魂法界很可能会挡不住，又或者元气大伤。薛一不能等到殇魂法界真被攻破再做打算，他必须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。

我并没有怀疑过他会私吞这些药物，以薛一的能力，真想做这种事的话，根本没必要撒谎骗人。

他要抢，在场没人能挡得住，哪怕小呆也不行。

等他收走了这些草药，我转身注视着正不断炼化城隍和判官的小呆，然后问：“你这样来，又是为了防止那些东西吗？”

“算是吧。”薛一说。

正说着，只见城隍和判官身上的黑色线条突然产生变化，迅速组成了一个黑色人型物体。这一次，它因为线条更多更粗的缘故，显得也更大，已经有半人高下。

气势和力量，自然也水涨船高。

但它没有立刻说什么放肆之类的话，而是如有所察的转过身，面向薛一。

看到薛一的时候，黑色人型物体才开口道：“看样子，你是做好了决定，一定要与我为难了？”

薛一笑道：“不是我为难你，而是你为难自己。这些仙佛已经被你封印了那么久，连天地都变了，何必再困着它们。就算放掉，也已经影响不了你们什么。顺水人情，举手之劳，何乐而不为？”

黑色人型物体沉默许久，最后突然崩散：“今日所为，它日因果，这一笔我会找你算的。”

薛一没有回话，也不知是没在意对方的威胁，还是觉得事已至此，想再多也是无用。

如上次那般，趁着黑色线条没有回来，小呆迅速将之裹住，以阴火在体外炼化。

紫色的阴火，炼化速度十分快，黑色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弭。与此同时，我惊讶的发现，小呆额间的紫莲，只有最后一根还呈现出青色。

在此之前，她有三四根青色线条残留，可以算作紫莲巅峰，却并非圆满。而现在，离圆满只剩下最后一步。

我很是不解，这几天小呆一直在炼化神像，根本没功夫吞噬阴气，怎么还能进步呢？

薛一似乎看出了我疑惑的地方，便笑着说：“你以为我放任她在这里停留，帮神像解除封印是为什么？那符箓是地底墓穴的手段，也是阴气的一种组成方式。炼化封印，就等于吞噬阴气，而且有我在这，还没有太大的危险。”

既能让神像解除封印，又能送给我一个大人情，还可以让小呆进步，一举三得。至于被地底墓穴的人威胁，那已经算不上什么。

比起暗影，地底墓穴只是小角色。

我能看出，薛一是个有大志向的人，或者说，他眼里看到的，不是方寸之地，而是整个世界。

如果这个世界没了，不管仇人也好，盟友也罢，都毫无意义。

这个家伙，每一次做事，都在事后才能让人明白，原来他有这么多想法。

和他相比，我真显得有些稚嫩。

城隍和判官身上大部分黑色线条都被炼化后，薛一没有耽搁，带着草药离开。

临行前，他说：“下一次来的时候，会把丹药带给你。给你提个建议，不要理会那些神像的磨叽话语，抓来就炼，最终它们还是会感激你的。”

等薛一离开，我仔细琢磨着他的这番话，发现并非没有道理。

一开始城隍和判官也不愿意改变，但看到山神恢复后，它们也起了别样心思。

另外，看光头菩萨在那目不转睛的盯着，我估计，这家伙可能也在犹豫。

薛一说的很对，有时候强硬不一定就是错，别人犹豫，是因为它们不知道哪种选择才是真的好。如果你知道，那么帮它们做出选择，又算得上什么错？

等它们想明白，自然对你感激不尽。

不过我还是觉得，如果神像能自愿接受改变，那是最好的。如果它们真的不愿意，那么缓一缓也没什么。

反正就目前来看，想靠神像铲除地底墓穴，是没有多大可能了。

又过了两天，城隍和判官身上的黑色线条，终于全部炼化干净。

两大团金液漂浮在半空，如山神那边，迎风见长。

强烈的生机，不断从体内迸发，一个更强，另一个稍弱。

两股生机，让小呆更加不适应，她不得不退后一段距离，站在那观望。

不久后，金液形成了人型，只听四周传来模糊而隐晦的声音：“城隍！归位！”

“判官，归位！”

两尊穿着官服的高大仙神，就这样出现在我面前。

它们很快落在地上，同时冲小呆拱手，道：“多谢道友相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