闹了一会，还是霍清照帮忙说了话，让其中一个枪手跟着去下葬。你亲眼看着棺材被埋进土里，总不会再怀疑里面藏着人吧。就算真藏了人，也该憋死了。

霍清照知道六爷在村里的地位，何况死者为大，哪怕陆老板死的不明不白，你也不能用这种理由折腾死人。有他劝说，那几个枪手总算是同意，派出其中两人全程跟随。

按理说，像六爷这样的人，下葬时全村人都得去磕头。但这日子特殊，在那几个枪手的逼迫下，最后只去了八个抬棺材的和一个青壮扛花圈白幡什么的。

六爷生前最不喜欢照相，所以连遗照都没有，要是虎子叔在，可能会找人给他画一幅出来。可惜虎子叔和二虎叔都命丧十里涧，再也不可能回来了。

短短几天，村里死掉的人几乎接近两位数，让很多人心里都膈应的慌，生怕再出点别的事。

霍清照是风水师，也懂得殡葬礼仪，我便请他帮忙去给六爷安排。

另一方面，有他在，那两个枪手应该不会太过干涉葬礼。

到了地里，我看到六爷的坟坑已经挖好了，还用砖头砌了四周防止坍塌。这样的墓室在别的村子可能算不上什么，但在靠山坪村，却是相当豪华了。

两个枪手先我们一步到那，观察坟坑是否有漏洞，结果他们探头往下面一看，突然脸色一变，连忙退了回来。

我和霍清照也过去看了眼，顿时愕然的发现，坑里全是水。隐约可见十几条长虫在水中游动，时不时探头吐信子。

那画面看的我头皮发麻，忍不住问，这坑里怎么那么多水？

没人能说清，挖坑的人说，早上的时候还没有，估计是从哪渗过来的。

可水能渗透，那蛇呢？

更让人愕然的是，水里不仅仅有蛇，还有耗子。不知多少只耗子扒在砖头上，吱吱的乱叫。而那些蛇虽然察觉到耗子的存在，却没有要吃它们的迹象。

霍清照脸色也是一变，拉着我退后半步，低声问：“这地方谁选的？”

我哪里知道，便找那几个村民问了问，才知道这是六爷生前就选好的地方。我一边告诉霍清照，同时问他：“怎么，这地方不好吗？”

“你知道什么是蛇鼠一窝吗？”霍清照忽然问。

我呃了一声，回答说：“好像是指狼狈为奸，同流合污的意思吧？”

“那只是正常的字义，但在殡葬学中，蛇鼠一窝，是极其歹毒的征兆之一。”霍清照解释说：“蛇不会打洞，老鼠会打洞，于是蛇将老鼠吃掉后，就抢占了它的洞作为自己的房子。等到了冬天，蛇要冬眠了，在洞里一动也不动。地面上的食物越来越少，老鼠没有足够食物过冬，又回来把藏在洞里的蛇给吃了果腹。所以如果遇到蛇鼠一窝的地势，埋于其中的死人，必定会成为蛇鼠的食物，死无葬身之地。就连魂魄，也不得安生。”

我听的一阵诧异，还有这么古怪的说法？

“可能六爷之前并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吧。”我说。

“不可能。”霍清照摇头说：“别忘了，你口中的六爷，很可能是一位鬼师。就算他不是真正的鬼师，起码稍微懂点鬼神之事。蛇鼠一窝的地势，不是三两天就能成型的，需要很多特定的条件。依我看，他更像早就知道这里的情况，所以才会故意选择这里。”

我皱起眉头，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霍清照的话。如果六爷早就知道蛇鼠一窝的存在，又怎么会把自己的墓穴选在这里呢？总不能说，他就是不想让自己死后可以安生吧？

按霍清照的说法，最好是另选墓地，重新挖坑。

可当我跟村民们这样说时，他们却摇头否决。什么蛇鼠一窝，这些村民从未听过，他们只知道，这是六爷生前选定的地方，要遵从那位老人的遗愿。

至于里面的蛇鼠，抓出来杀了就是。

霍清照连忙说：“这些蛇鼠已经因地势得了几分灵性，不能随便杀，否则会惹祸上身！”

民间有蛇是柳仙儿，鼠是灰仙儿的五大仙说法。村民们也是听说过的，平时不当回事，但现在却不得不慎重考虑。

最后他们还是按霍清照说的那样，把坟坑里的蛇鼠都捞上来放进袋子里，找地方放生。那些水，也用桶舀干净，忙活到下午才算完事。

此时早就错过了最佳的下葬时机，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，几个村民把棺材捆上绳索，用吊轮送入墓穴，又在两个枪手的见证下，将棺材彻底掩埋，垒砌了高高的坟头。

整个过程，霍清照时不时摇头。他始终认为，埋在这里是错误的选择，就算那些蛇鼠被赶走，地势已成，死人还是不得安宁。

“最坏能坏到什么程度，不会让六爷诈尸吧？”我问。

“诈尸倒不会，这不是能养尸的地势，只是会对其个人以及后代产生作用。”霍清照说。

“那就好。”我松了口气，六爷孤寡一生，没后代让他祸害了。

想了想，我又问：“大哥之前说，要救沈梦灵，需要另一个魂魄帮忙牵扯，这要怎么做？”

霍清照看看我，然后说：“说起来倒不难，你之前被摄魂的时候，不是见到那姑娘的魂了吗。如果再被摄魂，便去拉住她，这样将你的魂魄招回时，就能顺手把她也带回来。”

如果放在一天前，这解释我不会多想。可就在不久前，我刚被大哥提醒过，霍清照可能不太干净。

再想想他如今所说的话，似乎有些故意引导我去祖祠的意思。

他想让我被摄魂？

为什么？

我想不出原因，感觉自己可能是因为大哥的话，对霍清照产生了一点误解。说不定他只是正常的解释，并没有那个意思。

但话说回来，昨天去祖祠的时候，只是傍晚。可大哥却说，霍清照带我去找他的时候，已经是凌晨。我在祖祠被摄魂，应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，霍清照不可能那么久才发现异常。

这样说来，他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是空白的，没人知道他干嘛去了。

陆老板……

我顿觉有些头疼，如果陆老板是被霍清照杀的，他有有什么目的呢？

我没有把这些疑惑表露出来，无论霍清照是不是清白的，起码他现在在帮我们做事。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，我也不好把他放在怀疑对象里。六爷的事情告诉我，很多事情都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，也许最值得怀疑的人，反而不是真凶。

这有点像福尔摩斯的侦探理论，凶手，往往是看起来最无辜的那个人。

霍清照又告诉我，被摄魂时看到的那画面，应该是传说中的百鬼夜行。

所谓百鬼夜行，就是鬼物的朝拜和祭祀。这听起来可能有些不可思议，然而人类有自己的祭拜，鬼也有。

靠山坪村的鬼物，祭拜的就是那口疑似河神的黑棺材。我不知被什么人还是什么原因，魂魄摄去与那些鬼物在一起，意外看到了这一幕。

霍清照认为，我所看到的鬼物，应该都是村里已经死去的祖辈。但这些祖辈没有投胎转世，魂魄全部被留了下来，朝拜那口黑棺材。

这是很不寻常的事情，违反了天地规矩。不过靠山坪村的人数均衡，本身就有天意的味道，那么违反规矩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了。

我听的一阵感慨，活着的时候不能享福，死了也离不开这里，真不知道老天弄出这么一个靠山坪村做什么，就为了让我们这些人受罪吗？

等两棵松柏在六爷坟前种好，我们离开了田地。

回到村里的时候，发现来了很多车。这次不仅仅是豪车了，更多的是面包，甚至还有一辆大巴。

陆老板的手下从各地赶来，足足上百人，光从数量上就碾压了靠山坪村。毕竟我们村的人数虽然有一百多，可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老弱妇孺，跟那些满脸横肉，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壮汉没的比。

这些手下中，甚至有精通侦查和审讯的，已经把陆老板尸体所在的现场严密封锁取证。并且他们还在村子外围留下一部分人，每天二十四小时巡逻，谁敢擅自出村，先打个半死再说。

如此行径，实在有些横行霸道，可人家拳头大，谁也没办法。就连霍清照看到这么多人来，也不敢轻易多说什么。

陆老板的老婆也来了，那可不是什么普通女人。据霍清照说，她家里有很深的背景，在湖南算一方大佬。后来陆老板接手了她家的势力，力量更加雄厚。

这对夫妻只孕育了一个女儿，却被人献祭给河神。如今连男人也死在这，别说一位大佬的遗孀，就算普通女人，也不会善罢甘休。

那女人住在靠山坪村外面，她听人说过这里的古怪，没有进村，却发誓要为死去的男人讨回一个公道。至于怎么讨回，那就没法说了。

有这位坐镇指挥，那些手下行事井井有条，村里的气氛，顿时变得无比紧张，甚至有种鬼子进村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