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一段时间，霍清照过来找我，或者说打探我们的情况。

见我们一家三口安全无事，他松了口气。

我没忍住心里的好奇，问：“昨晚怎么回事？”

更准确的说，是今天凌晨。霍清照告诉我，凌晨时分，十里涧突然发水，把岸边的机器都给卷走了。

根据那些看守机器的人在对讲机里汇报来看，大水应该是河神造成的。他也从崔汉毅那看到了昨晚十里涧的监控画面，滔天巨浪中，一口大棺材于水中沉浮。

水中还混着死尸，把没有防备的工作人员给拖到水下活活淹死。

我听到的枪响，就是当时那些人反抗发出的。只不过子弹对早就死了的尸体来说，没有太大作用。

村民们有过一次经验，所以刚发水的时候，就有不少人跑了。而崔汉毅他们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，有点像无头苍蝇。

有的人想攻击河神，有的人要杀水里的尸体，还有人想退出村外。一群人分散开来，结果今天早上一清点，足足少了将近一半。

这么大的损失，让早早察觉不妙跑到村口附近的崔汉毅脸色铁青。死那么多人，他怎么跟陆老板的老婆交代？

更关键的是，一场大雨后，十里涧好不容易被抽走大半的河水，又重新补充了回来。

忙活几天，结果全是无用功，这个从国外回来的雇佣兵也有点傻眼了。

也不能说他太笨，只能说，他还是低估了靠山坪村的古怪。想在这里干什么事，可不是说有人有钱就行的。

霍清照昨天也没出什么力，一发水他就跑了。这种行为，说起来有点无耻，但他自认没做错。

河神不是他这个级别的风水师能挡住的，与陆老板老婆秋姐达成的交易，也只是帮忙查出杀死陆老板的真凶。至于其它的事情，能管就管，不能管谁也说不上什么。

这次发水，除了死几个村民，死一大堆外来者，靠山坪村还有一个重大的损失。

村外田地里的坟堆，基本全部被冲垮，如果现在去那边看，就能看到许多棺材散落的到处都是。

棺材里埋的都是靠山坪村的祖辈，现在一场水就把他们给冲了出来，使得很多村民看到这一幕时，觉得天都要塌了。

国人最忌讳的，就是死后不得安宁，以及死无全尸。

现在棺材都给冲散了，骨头混在一块，你就算能凑齐一具遗骸，也不能确定其身上所有的骨头，都属于同一个人的。

另外，霍清照还告诉我一个消息，六爷的坟堆，同样被冲开了。他已经去确定过，棺材冲到几十米外的地方，棺材盖倾覆，至于里面的尸体，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
我听的心里一沉，六爷的棺材这个时候被冲出来，尸体也不见了，那就没法确定他到底死没死了。

甚至连他到底是之前就不见了，还是才刚被冲走的都无法确定。

霍清照的神情同样有些沉重，说：“我很怀疑，昨晚的事情除了要阻止他们抽干十里涧外，还想毁灭这个证据。没了尸体，很多事情就死无对证了。”

这同样是我在思考的问题，那么多棺材被冲出来，到底是一个巧合，还是就为了掩盖六爷生死的真相？

霍清照没有和我说太多，现在崔汉毅那边乱成了一锅粥，正需要他去帮忙。

临走前，他希望我能去跟大哥说说，再遇到这样的事情，能够出手帮忙。

我这才知道，昨晚大哥没有现身，他就像个看热闹的路人，眼睁睁看着崔汉毅的手下被水尸拖走。而霍清照想出手，却又不敢，最后使得损失大到难以承受的地步。

虽说他只是个风水师，但雇主遇到这么大的麻烦，自己身为被雇用的奇人，脸上还是很没面子的。

我可不敢保证自己能说动大哥，再说了，大哥向来有自己的行事准则。我甚至明白，他为什么会在昨晚袖手旁观。

借陆老板手下来引诱幕后的真凶，并不代表要保护这些人。

无论崔汉毅他们，还是河神那一派，在大哥眼中都不是好东西。他们狗咬狗一嘴毛，大哥只会开心，又怎么会帮他们呢。

换做是我，也只会坐山观虎斗。

不过大哥这次显然是失算了，阻止崔汉毅的，依然是河神，而不是想象中的真凶。

关于祖辈坟堆被冲垮的事情，我爸也听说了。我们家同样有坟头给冲开，为了让祖辈能安生，我爸他们不得不背着箩筐，去到处捡骨头。

至于把骨头捡回来后，怎么确定是谁家的，这个只能事后再说了。

我身为老杨家独苗，也要去。

到了地里，我才发现，实际情况，要比霍清照说的更吓人一些。

只见天地中散落的骨头，密密麻麻，几乎把这里铺成了死人坑。而那或新或旧的棺材，也横七竖八的。不知道的人，还以为自己来到乱葬岗了呢。

本来村里最近总死人，就让人心里很沉重，现在看来坟堆被冲成这样，众人没一个脸色好看的。

我陪着爸妈在自家坟堆附近捡了半天，骨头起码捡回来几百根。根据所学的知识，我知道人体所有骨头加一起，也只有二百多根，这多出来的，显然都不是自己家的。

不过其他家也差不多的情况，有的人在自家田里能捡到十几个头骨，可数一数坟堆，加起来也没超过十个。

我爸一边捡还一边自嘲说：“老杨家穷一辈子，这下可好，平白多了这么多骨头，也算发财了。”

放在平时，我妈可能还会和他逗两句，但今天，她却没有那个心思。我看到，她时不时就抬头望向某个方向。

过了会，我爸也发现了这一点，他抬头往那边看了看，然后叹口气，对我妈说：“要不然我过去看一眼吧。”

我妈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，同时神情有些复杂，说：“可是……”

“没什么可是，他要没死，你哪里会嫁给我。”我爸说。

这话听起来很不好听，但我妈却意外的没有反驳。随后，我爸往那边走去。直到这时，我才记起来，那边好像是殷叔，也就是大哥亲爹的坟堆。

这么多坟头都给冲没了，想来殷叔也未能幸免。他是我妈第一任丈夫，尽管时隔多年，可我妈仍然忘不了他。

我爸也算个有情有义的人了，知道我妈担心殷叔的坟堆，又怕她看到会伤心，这才自告奋勇主动前去。

有时候，我觉得我爸这样的男人，其实就是最适合结婚的对象。虽然偶尔想出点风头，吹吹牛b，但对自己老婆，真是没话说。

这么多年来，我只见过我妈冲他发火，却几乎没见过我爸跟她翻脸的。哪怕大哥拉着棺材回来，我爸也依然尽量克制自己，没有让我妈太过难堪。

这样的好男人，上哪找去？我妈也算没嫁错人。

我走到她身边，捡我妈眼眶微微发红，知道她很担心，便说：“说不定殷叔的坟没事呢。”

“这么多坟都没了，他怎么可能没事。”我妈抹了下眼角，叹气说：“我只是怕天行看到。”

说起来，出了这么大的事，怎么也不见大哥来？他不关心别人的坟也就算了，连自己亲爹的坟都不管吗？

此时，我爸已经走到殷叔的坟堆旁。我远远的都能看到那边的泥土乱糟糟的，估计坟堆也不怎么样。

忽然间，我爸惊叫一声，大喊：“这谁家的姑娘？”

他一声喊，把周围大部分人都喊了过去，连我和我妈都去了。

到那一看，只见殷叔的坟堆，确实如想象中那般，近乎完全坍塌。至于棺材，已经散架，里面的骨头也没了影子。

然而泥水混杂的墓室中，骇然躺着一个年轻女孩。她身上有大半被泥水盖住，难以看清模样。

村民们连忙搭把手，把她给弄了出来，一探鼻子，早就没了声息。而且，从她身上隐约能闻到腐臭味，应该死了不止一天。

“这是谁家的孩子，怎么死在这了？”有人讶然的问。

没有人见过这个女孩，她不是靠山坪村的人。我站在旁边看了几眼，这女孩的穿着打扮，都和村里的姑娘完全不同，看起来很时尚。

我忽然记起活人祭拜的那晚，六爷他们用木排把陆老板的闺女送给了河神，现在躺在这的女尸，该不会就是陆老板闺女吧？

可惜凡是记得陆老板闺女长相的人，现在都死了，其他人只知道有个女孩被献祭给河神，却不知知道她长什么样子。

我努力回忆陆老板刚来时播放的视频录像，录像中的女孩，似乎和这具女尸有些相似。

但问题是，她被献祭给河神，为什么会出现在殷叔的坟墓里？

难道说，是昨晚十里涧发水，把她的尸体给冲了回来？

可事情有那么巧吗？别人的尸体都没回来，偏偏陆老板闺女回来了。

我有种莫名的直觉，这具女尸的出现，并不是巧合，而是有人特意为之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