脚下的漩涡缓缓旋转，看起来严密如一体，宋知山发出声音：“就是这里了，不过缺口还没打开，要等一等。”

“哥，现在要分开吗？”小呆问。

我不确定这里的情况，鬼物的世界和现实差距太大了。虽然宋知山说这里有多余的空间可以供活人存在，但他至今为止，也只见过那个古怪的年轻人而已。

我可以肯定，那个年轻人不同寻常，应该是和大哥，霍清照灯一类的奇人。

他能在这里存活，不代表我也能。想了想，我让小呆控制着身体，拔下一根头发，又咬破指尖沾上一滴血。

或许因为我的不信任，让宋知山有些不太舒服，它又说：“缺口打开后，除了鬼物，其它的存在都会被驱赶出去，你不用太担心自己的肉身的。”

你说不担心就不担心了？那是我的身子！

等待的时候，我和宋知山聊了聊，得知他并非现代人，而是差不多一百多年前死掉的。他还说，自己中过秀才，本想大展宏图，施展一番抱负，结果考举人的半道遇上劫匪。家产被夺不说，自己也因为义正严词训斥劫匪，被人听的不耐烦，一刀宰了。

鬼物能够保留生前的记忆，这并不奇怪，我唯一担心的是，是小呆会不会介意自己对“前一世”一无所知。

然而小呆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，我甚至感受不到她在这方面的思想，不知是真的没想过，还是用特殊的方法隐瞒下来。

过了不知多久，脚下的黑色漩涡旋转速度慢了下来，宋知山提醒说：“缺口快要打开了。”

通过小呆的视野，我注视着漩涡，看着它从快倒慢，从慢到停。当漩涡完全停止的时候，中间缓缓打开，露出了里面更加深幽的黑色通道。

光是看，完全看不到里面有什么，与此同时，我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，不断要把身体吸向漩涡。

宋知山又提醒说：“你们快点分开，不然缺口会把你们一起吸进去！”

它之前就说过，殇魂法界对活人的气息极其敏感，如果有活人进入，整个法界所有的鬼物都会察觉到这股气息。

活人的肉身，在殇魂法界是极其罕见的宝贝，宋知山虽不知可以用来做什么，也许用来吃，也许是用来玩，总之，只要有活人出现，必定会引发一场大战。那几个屹立在殇魂法界最巅峰的鬼物，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。

它把事情说的这么严重，我自然不敢用性命去验证真假，不等说话，感受到我心意的小呆，立刻将自己脱离出来。

刹那间，眼前一晃，脑袋微微发晕。

我看到小呆依然提着宋知山的脑袋站在旁边，但她身子摇晃，已经快承受不住漩涡的吸力。

小呆能够离开我的身体，说明她没有二心，一时间，我很有些犹豫，到底要不要让她进入殇魂法界。先不说里面存在各种各样强大的鬼物，有很高的危险性，如果进去后，她变强大，想离开我怎么办？

小呆只静静的看着我，像是等待着最终的决定，宋知山则不断提醒着时间快到了。

最后，我叹出一口气，把沾了血的头发交给小呆，说：“照顾好我的残魂，别离缺口太远，不行就及时回来。”

小呆嗯了一声，接过头发，身体开始朝着漩涡移动。很快，她踏入了漩涡，在即将被缺口吞噬的时候，小呆忽然抬头冲我甜甜一笑，说：“哥，我不会离开你的。”

我一愣，还没来得及说话，一股强大的力量便从缺口处爆发。身体像破布一样飞起来，那原本可以阻挡我的厚重泥层，在这一刻仿佛透明的一般。或者说，它们在缺口力量的影响下，成了鬼物世界中的简单线条。

我快速飞了出去，也许半分钟，也许一刹那，忽然感觉脚下有些发硬。低头一看，却见自己已然回到了教学楼的中间。

望向四周，周围依然和之前没什么区别，包括所站的位置，都像是没有改变。我甚至觉得，刚才发生的一切，如同在做梦。

“小呆？”我下意识轻喊一声。

没有人回答，这让我有些失魂落魄，小呆真的进了缺口。

在确定她真的不见了的时候，我才发现，心情要比想象中郁闷的多。不光是郁闷，还有一丝丝的慌。

我很怕小呆不回来，但是，想倒她进缺口前说的那句话，心里又多了些安定。

就在这时，我忽然感觉脑子猛地一疼，好像有一根筋要从里面抽出去一样。这种痛苦，让人生不如死，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。

没过多久，随着好似什么东西被剥离出去的感觉，脑袋一阵清凉，疼痛感迅速减轻。我本能的想到，难道是一丝魂魄被分了出去？

该死的宋知山，它只告诉我可以在缺口前剥下残魂送入缺口，却没跟我说会这么疼啊！

刚想到这，眼前一晃，我忽然觉得，世界变的不一样了。

一边的视野有些模糊，另一边却很正常。

我愕然的捂住右眼，然后发现，真的不同了。

左眼所看到的世界，竟然和鬼物视野有几分相似。只是墙体依然存在，并多了一些简单的线条。

这是怎么回事？

不等想明白，脑子里又强行挤进来一些额外的讯息，准确的说，是画面。

我看到身前的世界，变成了雾蒙蒙的样子，高空之上，阴云密布，隐隐又有金色的雷霆在闪耀。四周看起来极其空旷，厚实而坚硬的泥土，散发着淡淡的阴气。

同时，我还看到了小呆，以及她手里提着的宋知山。

我惊愕不已，这是哪？

此类画面不断涌入脑海，那种感觉，就像同时在经历两个世界一样。

两个世界……

我立刻反应过来，那应该是残魂反馈回来的讯息。我只是个普通人，哪里能同时处理两种不同的事情，又不是人格分裂。

这个宋知山……害苦我了！

好在我本能的闭上左眼后，发现涌入脑海的讯息和画面也停止了“传输”，就像左眼是一个开关。打开，便能看到残魂所在的世界，关闭，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
我完全无法适应这种古怪的生活方式，只能选择闭上左眼，以免被太多复杂纷乱的讯息，弄成神经病。

虽然讯息不再传递，但我依然能感觉到，另一个自己在那个世界开始动了。

这种感觉很奇妙，也难以用言语去解释。

“回来了，终于回来了！”宋知山很是开心的叫着。

“哥，咱们现在干啥？”小呆的声音也紧跟着传来。

我有些僵硬的转过头，看到提着宋知山脑袋的小呆，一脸的好奇。低头看看自己，手脚都还在，看起来和之前差不多，只是身子显得有些模糊，不太像真人。

对了，我本来就不是真人，而是一缕残魂。虽然有着相同的思想和智慧，却没有肉身。甚至和小呆，宋知山这样的厉鬼相比，简直就是鬼中的小喽啰。在她们俩身上，我能感受到强大的气息，那是对低级鬼物天生的压制感。

从某种角度来说，残魂就是鬼物的一种，而且是级别最低的那种。

本体可以看到残魂的一切，残魂却感受不到本体，这就是局限性。不过好在我知道自己是谁，应该做什么，倒也没什么可恐慌的。就算这缕残魂真的失去了，按大哥说的，也不会对本体造成太大损伤，顶多头疼一段时间。

疼……

我忽然咬牙切齿的看向宋知山，心里因愤怒涌出了吞噬的渴望。

宋知山察觉到这一点，它纳闷的看着我，似乎不太明白我为啥会这么愤怒的盯着它。

“小呆，抓好它。”我说。

小呆哦了一声，双手把宋知山的脑袋夹住，举到我面前，并发出清脆而悦耳的声音：“不要乱动哦，不然弄死你哦。”

与此同时，我直接扑上去，冲着宋知山的脑袋就啃。

在残魂的状态下，身为人类的部分顾忌，已经被本能的忽略了。我甚至觉得，自己本就该吞噬其它鬼物。而鬼物的吞噬，也比想象中……怎么说呢，更舒爽一些？

一口咬下，那一块立刻化作类似气体的东西涌入体内，使得自身有种满足的快感。这种感觉让人有些上瘾，有些欲罢不能。

宋知山哪里想到我会突然发狂，它哇哇大叫，却不能也不敢反抗，只能发出凄厉的声音：“不要吃我……别，别咬我脸……求求你，给我留只耳朵……咬后脑勺吧，对对，后脑勺不重要……”

我还算个有自制力的人，只把宋知山的脑袋吃掉一小半就停了下来。看着它残破不堪的脑袋，被坑的怒气总算发泄了部分。

小呆好奇的看着我，问：“哥，不吃了吗？”

宋知山的脑袋哆嗦一下，实在难以理解，一个光溜溜的脑袋怎么还能哆嗦的。

在小呆看来，鬼物吞噬再正常不过，何况我现在也算半个鬼。我低头打量着自己比之前稍微清晰一点的躯体，这应该算是一种进步吧？